打草袋
打草袋对于50岁左右的盘锦人来讲,不会陌生。现在,每当我回想起来,仍然感觉很亲切,很温馨。那个时代的记忆永远也不会在我的脑海中消失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中、后期,一到冬季,进入农闲季节,家家户户便开始打草袋,那时叫家庭副业。打草袋用的原材料就是普通的稻草,同时,需要一个工艺非常简单的草袋车。这样的草袋车现在的民俗博物馆一般都有,前些日子,我到盘锦市图书馆,看到楼梯处也放置一个。
看似简单的草袋子,工艺虽不复杂,但也有几道工序。第一道工序是淘草。用的是特制工具,一尺见方的木头上,每半寸远,钉一个没有帽的长钉子,我们叫它铁耙子。然后把它绑长凳上,一个人手拿一把稻草,逆茬在铁耙子梳理掉矮小的草和稻草根部的枯叶。其次是搓绳,在梳理好的稻草中选择新鲜粗壮的稻草作绳草,最好将绳草先放到水中浸泡一会儿,或者直接往上喷水。这样的绳草搓起来比较柔软,不易脆断。搓好的草绳要一圈一圈地盘起来,形成鸡蛋状。第三,打草袋片,先在草袋机上换上经绳,一个标准草袋片需要三十来根经绳。上经绳很有学问,经绳上得过紧容易夹梭子,草送不到位,经绳上得过于松弛又容易掉草,只有经绳上得适中,编织起来才能得心应手,梭子往来自如。打到标准长度后,用剪刀剪断经绳缷下来,一个草袋片就编织成了。第四,拧边。草袋片打好后,需要把草袋片两边平伸的草根编上,以防经绳脱落。最后一道工序是缝草袋,用粗于经绳三、四倍的草绳(我们称为粗绳)作纲,以与经绳同样的草绳为线,还需要一棵半尺长,直径3--5毫米粗的钢针。把一个草袋片折叠成袋状,其中一面要比另一面高半尺左右,再用钢针、经绳把草袋两边与纲绳缝合在一起,这样一个草袋便做成了。
一般家庭打草袋片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年青人,搓绳的都是上学的半大孩子,老年人则拧边、缝草袋。那时,我刚刚上小学,一到寒假,父母每天就给我定搓绳任务。于是,我们三、五个小伙伴便相约,一起到其中的某一个小伙伴家去搓绳。坐在炕上,无论外边是北风呼啸,还是大雪纷飞,屋里都是暖意洋洋的。搓绳虽然很辛苦,但也充满童趣。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,搓绳时,大家可以讲故事、讲笑话,更多的时候是听电匣子(半导体收音机),听中央台“小喇叭”少儿节目,听曹灿叔叔讲故事。粉碎“四人帮”后,就能听到评书大家刘兰芳讲的《岳飞传》和单田芳讲的《隋唐演义》了。那“岳母刺字”、和“秦琼卖马”等故事,至今仍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。搓绳搓累了,几个小朋友就停下打扑克。什么“三掐一”、“窜火箭”、“打升级”等五花八门,还可以在火盆里烧土豆和地瓜,甭提多香了。玩累了,再接着搓绳。搓绳也能搓出一段姻缘。邻居家的二表姐看上了本屯的王老六了,她借着与王老六的妹妹是同学,天天到王老六家去搓绳,慢慢地人们也看出了门道。一天傍晚,二表姐悄悄地来到我家,找到母亲,述说原委。那时人相对保守,害羞。自由恋爱的特少,既使双方彼此倾心,都主动示好,也要找个人给牵线,仿佛这样明媒正娶才光明正大。后来经过母亲的撮合,两人终于结为秦晋之好。现在,每当我回老家碰到二表姐时,二表姐还时常念道母亲的好!
打草袋片就没有搓绳悠闲了,递草穿梭必须一心一意,眼、手和脚得配合默契,无法再象搓绳子一样,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听广播。梭子的来回抽动声,虽说不上是震耳欲聋,但也绝不是悠扬的音乐,噼噼啪啪的一天下来,耳朵也嗡嗡作响。哥哥姐姐们,每天早上四、五钟起来打草袋,一直打到晚上十一点,只有吃饭和上厕所,算是休息了一会。可是,再苦再累也没人在乎,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大家。要知道,在那贫瘠的岁月,大多数家庭的劳动力在生产队挣的工分,口粮都不一定领到家。全靠打草袋的收入购买油、盐、酱、醋,大人、孩子过年的衣服也只能通过打草袋来解决。所以,人们就象绷紧发条,时刻不停地劳作,一心想着,靠自己的勤劳,吃饱穿暖,改善生活。当时,我家后院的远房舅舅家,人口多,劳力少,一到冬季,大人小孩齐上阵,草袋车昼夜不停,是歇人不歇车。靠这勤奋劲,一家人其乐融融,与大多数家庭比,生活并不困难。一到过年,他家的孩子们都穿着新衣服,十分光鲜地出现的人们的面前。为此,母亲常教育我们,勤劳才是生活的根本。
拧边和缝草袋,一般都是中、老年人的活了。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母亲拧的草袋边整齐、均称、美观;草袋缝制得细致、劲道、结实。草袋的用处太多了,供销社销售的土豆、山区的苹果都是用草袋包装;每到汛情,用草袋子装满土来修补国堤……
所以,草袋子是不愁销售的。当时每隔七、八天,供销社就来到各小队收购草袋子。每当供销社收草袋时,各家的草袋子摞得象小山,走近细看,就清清楚楚看出谁家的质量好,谁家的质量不好。那时,收购草袋是分一、二、三等的,收购价格是不一样的。质量好的,草袋打得密实,每根草与草之间没有缝隙,缝制得也结实,不松松垮垮,这样的草袋才是一等品,价钱就高。反之就评不上一等,价格就相对低些。我家的草袋不仅质量好,而且缝制得还美观,大家看了都赞不绝口。因此,每次收购,我家的草袋子都是一等品。每当家里卖了草袋后,父母就会给我们买来新衣服,买来过年的鞭炮。看到这些,我们那手舞足蹈的劲甭提有多兴奋了……
一晃,近40年的时间过去了,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现在的孩子们早已不知道草袋子为何物了,草袋车也已进了历史的博物馆。但我仍然时常想起儿时打草袋的美好时光。我常常想,无论社会怎样变迁,时代怎样发展,用勤劳的双手换取生活的富足,永远也不过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