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新乡打草绳
草绳是乡间最朴素的农具。据《太平御览》转引《风俗通》记载:“俗说天地开辟,未有人民,女娲抟黄土作人,剧务,力不暇供,乃引绳于泥中,举以为人。故富贵者,黄土人;贫贱凡庸者,引绳人也。”意思是说,女娲造人时,觉得用黄土一个一个地捏太累,于是用绳子沾着泥浆,在地上摔打了几下子,溅出的泥点便成了人,一绳子打出一个村庄。
绳子还是最原始的记事本、教科书。远古时代没有文字,先祖中的智者,结绳以记事。那是时间排列的秩序,哪一个结关乎渔猎和谷物,哪一个结关乎友谊与爱情,哪一个结又代表着对天地神灵的祭奠,无不了然于胸。今天,我们用绳子打井水时,在绳子上打结,我们用绳子拔河时,又在绳子上打结,其实都是远古生活的遗迹。
在我的记忆里,过去农村用的绳子有草绳、麻绳、棕绳、尼龙绳几种。据说还有用竹篾编的绳子,我没见过。现在又有了缆绳、钢丝绳,可以拉住不知有多少吨重的钢筋混凝土大桥。又有比头发丝还要细很多的纤维绳,通过电缆通到各家各户。人类快速发展,绳子日新月异。
人类历史上,最早出现绳子应该是草绳。草绳就是用稻草搓成的绳。比如女娲摔打的那种。毕竟我国是世界上最早种植水稻的国家,距今已有一万年。好的草绳光滑结实,不比麻强差,甚至可以替代麻绳。当然,工艺也相当考究,是细活儿。吾乡称搓草绳为打草绳。打草绳要用糯稻稻草,它比普通稻草要长很多。先要浸泡,之后铺在鹅卵石上,用木榔头反复捶打,并且一根一根抽出秆芯。捶草的是壮劳力。我也捶过,虎口震得生疼,捶不到几下,手臂酸得举不起来。
材料准备好了,才开始搓。搓绳分两步走,活比较轻,但是要有耐心,所以多是老人担当。他们坐条宽宽的板凳,脚边放着捶过的草芯,先搓出细细的绳,压在屁股底下,搓到一两米长,便绕在绳架子上;等到架子绕满,就像搓麻花似的,把两股细绳合并绞紧。他们连搓边朝手心吐唾沫,把手心搓得通红,脸上也红。这样的草绳非常结实也很耐用,不管是挑东西还是抬重物都没有问题。如果嫌绳不够粗,不够结实,可以三股相拼。不过,要动用专用工具“摇心”“牛头”,而且两人合作。方法是,先把三股细绳的绳头固定在一个桩上,再把三股细绳的末端全部拴在摇心;一个人摇动摇心,同时给三股细绳上劲,另一个人用牛头把三股细绳合并绞紧,类似用拉链头把两半拉链拉在一起。我自然也搓过草绳,可是粗细不均,又不紧密,拿它跳绳,跳着跳着就断了。
打好的草绳可扎东西,可挑东西,可拴在农田四周的木桩上,防止鸡鸭猪羊闯入地里啄食和踩踏庄稼。我家最早住着两间草屋。稻草分量较轻,容易被风吹走,曾用草绳交叉攀成网络将它们固定住。当时吾乡有句谚语,“东北风起朔蓼蓼,草屋赶快攀绳索”,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中,“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。茅飞渡江洒江郊,高者挂■长林梢”,写的就是屋顶茅草被风吹走的情景。
现在,也有打草绳的,都是用机器打,还有很先进的自动喂草打绳机。因草绳多用于捆扎瓷器、砖瓦、预制件,目的在于防震;或用于园林建设,固定树根原土,防止伤根,缠绕树干,以免刮破树皮,所以粗糙,也不结实,与过去的草绳不可同日而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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